同学聚会记事【2013.12】

（监事会主席顾然）

我正在外省出差时间，接到同学杨永明打来的电话，说年前酝酿的同学聚会的事情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时间已经安排好，地方也落实下了。

我和杨永明在一个系统工作，他在市里一个局机关当办公室主任，我在省里厅机关研究室工作，系统里开会，经常碰到，有什么事情经常通气。这次同学聚会主要是他和王启富、赵建英几个人张罗，又找了罗浩宁、邢飞强等几个做企业的同学解决聚会经费问题，说让他们几个经济上混得不错的出点血。电话里最后，杨永明打诨说具体工作我们跑腿的已经基本做完了，大的方面再请省里领导指示指示。我哈哈一笑，也就故作腔调说，同志们的工作，组织上是放心的，我就不多讲了，再说三点意见供同志们参考参考：一是你们办了件全班同学们盼了多少年，想了多少年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代表全班同学感谢你们呀；第二是这次同学聚会首先认识要高，起点要高，一定要把这次聚会搞成一个弘扬主旋律、提升正能量的同学聚会；第三是要通过这次聚会，培养一批骨干，总结一些经验，从而更好地推动我们全市、全省乃至全国的同学聚会工作。杨永明在电话那头说，究竟是省里领导说话有水平、有水平。我们一起哈哈笑起来。

聚会这一天，先是在动物园的西面草坪上集中。到了那里，同学们正在陆陆续续到达。五月天气，阳光明媚，绿茵如染，同学兴致很好。我不由地想，同学聚会，叙叙旧情、唠唠家常、侃侃社会，虽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但也是个社会现象，有满足人们怀旧、友谊、情感需要的功能。人是社会动物，所以爱弄这个事情。其它动物不上学，连个同学都没有，所以同学聚会搞不起来。想到这些，不免有些小看动物，很是自豪，幸亏咱自己是个人。

一、聚会经费争议

点点人头，共来了四十余位同学，草地上席地一座，杨永明先说了基本安排，大家在这里活动个把钟头，一会儿一起照个相，中午在附近饭店吃饭，下午包了间卡拉 OK小舞厅，自娱自乐，到四、五点、聚会结束。聚会经费呢，初步算是三、四千元吧，罗浩宁、邢飞强、黄文进三位同学包了。罗浩宁三人站起来点点头很有气度地说，这么点小钱，还能够让大家同学出？收来收去，一是麻烦算来算去，二也寒酸叫人小看。这么一说，好多女同学立即感动，眼圈红了。说同学的这份情分就是深。我试探说，我也算一份出点，杨永明看了我，又摇摇头，说你就算了吧，言外之意就是你又没发财，就不要充大头了。但是又有三、四个同学也站起来说，我们也参与包干吧，杨永明摆摆手，说这次就不要乱了。这几个同学说，我们也算混的不错，不出点，以后没法在同学中混了。坚持要出。这样一来，出钱是个面子问题。不出钱也有混得不好的意思，杨永明一下明白原来想的简单了些，出不出钱不单纯是个经济问题。只好扩大出钱的范围。一扩大就起连锁反应，谁也要面子，只好增加出钱名额，决定由六个同学出，平均下来，一人五、六百元。

这时候，同学韩卫东突然站起来说，这样不好吧，让人家六人出钱，这事情不明不白的，人家的钱也不是刮风逮来的，我的意见， AA制就好，吃着坦然、睡着安心… …韩卫东脸热话冷，场面一时清冷。杨永明满脸尴尬，心想韩卫东的意思还不是个面子问题？好像有点做人原则、处事操守的意思。杨永明张罗着原以为也显示出自己的办事能力，却有不领情的。立刻有些头大，结巴的说，怎么都行，怎么都行。我一看，赶紧说个圆场的话， AA制就 AA制吧，平均下来，每人不过百十来块钱，经费问题就不说了，最后由王致忠统一算账分摊。

但是有几个女同学不满意地斜着眼睛看韩卫东，嘟囔道，同学们人家热心，能者多担，也不是外人，弄的多生分，自己吃自己的，干脆回家自己过，何必聚在一起。有人接着说，在学校时他就不合群，不知道怎么能混了个干部当上了，就他这样咋领导群众。又有人说，别说，人家这做法正经是清官呢。有人撇撇嘴说不见得，就是贪官才会装正经呢。

二、出了个风水大师

中午聚餐时间，同学们把张老师也用车接了过来，同学围上去嘘寒问暖，抢着握手。张老师手不够用，四处点头说，好，好，来了多少人？大家说差不多全来了。又问大家现在都干什么呢，说来听听。大家七嘴八舌，就有同学就把自己名片递上去，大家见状也纷纷往出掏名片，张老师摸出花镜一张一张瞅，嘴里念叨，哦，张锐做领导工作了，看不出，看不出。大家说看不出就对了，让人看出早就完了。张老师突然惊叫说，“瓴清大师”，这是谁？同学也楞了一下，原来是同学郭进德的名片是中华易经研究会，瓴清风水大师。张老师喃喃道，不简单，不简单，没料到还教出了个大师。大家哈哈笑起来，老师问郭进德，这大师比老师赚钱多吧，郭进德说，看和谁比，要和普通人比，那肯定是不错，但要和人家当领导的来钱也没法比。张老师回头又问还有没有大师了，同学们嘻嘻哈哈说，恐怕没有了，倒是还有什么会计师、律师的，以后让他们名片上印上会计大师，法律大师。同学又拿张老师开心说，你教的学生你埋怨谁，忘了你训我们的话了，一个个气门芯，眼不见，心不烦。张老师一听说不提了，不能提了，勾起来，大家都恨上老师，扔在我这没人管了，现在得看你们的脸色了。大家一听，嘎嘎直笑说，咱们大本事没有学下，但是良心没有坏。

知道郭进德现在成了瓴清大师，一些同学不屑地讥诮说，现在社会宽容了，过去还不是牛鬼蛇神？郭进德反驳道，这只能说明你不懂国学的博大精深，有偏见。有同学附和道，风水有一定的合理成分，但玄的东西多，实的东西少。郭进德回答说，怎么说呢，风水也是一套理论，理论是要靠信仰支撑的，就说你们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吧，你信不信呢，信都好说，不信什么都别说。大家一听，无法接口，倒教郭进德占了个上风。

在科委情报科工作的同学耿临阳接过话说，人和天地、环境有关系这不用说，风水说到底就是个天人关系，环境问题。天人关系（古时称天人感应）应该是个哲学思维，风水大师们却将其发展成了一个功利十足的应用工具。如果风水就仅仅在居住健康安全、环境心理愉悦上做做文章也不无可取之处，但现代的规划技术、环境研究分析恐怕比风水做的更好吧。所以风水大师们就拿风水与人生事业、子孙发达做起了文章。其实人生事业、子孙发达这些社会属性的东西，主要还是社会因素在制约。天地环境当然也在制约着许多社会因素，但对人的影响是一个间接的、总体、趋势、或然的影响。它可能作用于人的生理，也可能作用于人的心理，这些作用又如何传导到人的事业、发达、财运、官运等等方面？绝不可能有规律性的必然的因果链条。中国风水最早是从来相阴宅开始，也就是葬术，当下风水这么活跃，主要是给老板们看宅院、给官员们看办公室，这是传统文化吗？这是发扬国学吗？当下的风水不是文化现象，其实是一个商业现象，更深层的看，应该是文化面临财富分配的弱势地位的一个表现形式罢了。风水大师真的发现风水环境作用于人生、社会的秘密了，真的掌握了风水的规律、核心知识了，什么紫微意象、财星运程，这些东西有什么验证？这些年，风水大师、气功大师、特异功能，一轮一轮的，说到底，也就两个办法，一是故弄玄虚一些自己都不信自己都不明白的所谓风水或其他理论；再一个办法就是神化自己，前世来生，洞若观火……这番话，直说得郭进德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有的同学不满耿临阳的咄咄逼人，说郭进德做风水大师能拿风水混口饭吃是人家的本事，你说风水假，人家有钱人、当官的不比我们精？再说现在什 么是真的？认真也吃不开。

张老师说，怎么今天是个理论研讨会呀，不管怎么说，进德敢叫大师，也不简单。现在社会上是骗子多，但是骗人也不容易。这话，郭进德听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苦笑笑，不言。

三、兔子吃了窝边草

男女同学中成了两口子的，就是彭云鸿和何晓琳，但现在已经离婚一年多了。这件事情，好多同学都知道。彭云鸿原来在一家企业里的生产科上班，企业不景气，工资不多还经常拖欠，干脆自己停薪留职在外头搞了一个字牌社。当时这一行的市场非常好，业务忙不过来，一年半载后又扩大经营，就又招聘了些人手。时间一长，彭云鸿就和一个女孩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眼皮下的事情哪能瞒得住，何晓琳知道后不哭不闹，只是冷笑以对，二话不说，离了婚。男同学知道后就说彭云鸿，你小子，要是想挪窝也算，不挪窝，弄些个花花肠子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也应该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彭云鸿反讥道，说你们根本就不懂兔子，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们条件好当然能到处吃草，有时候根本就由不得人，还敢肯定任何男人在那时早就忘了自己的窝在什么地方了。女同学知道后，说何晓琳不要轻饶了那个小妖精。何晓琳倒是个明白人，说彭云鸿也不是什么大官，大老板，哪里值上个小妖精找他，就是他自己不是个东西，想打野食了。

这次同学聚会，两人就碰上一起了。彭云鸿腆着脸，讪讪的说，我偶尔出了一下轨，她就容不得了。何晓琳说不要脸，还说呢。彭云鸿说，是我错了，肯定是我先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已经很深刻认识了错误，好不好？何晓琳说，当年不知道怎么瞎了眼睛，那么多同学，偏偏跟了你。彭云鸿说，夸大了，这就夸大了，也就是两、三个吧。何晓琳在班是个漂亮女生，确实当年好多男同学，跟着她屁股后的转，跟的紧的还有刘浩。何晓琳说，要知道跟了刘浩就对了。大家一听，说刘浩今天也来了，快喊来，有好事，有好事。刘浩听到喊，跑过来问，什么好事情？大家说，何晓琳要跟你走。刘浩明白过来说，没问题，没问题，现在经济完全没有问题，只是不能做正宫娘娘了，名分上要受点委屈。何晓琳羞红了脸，说滚，滚，滚一边去。大家接着说，现在情况是什么状态？彭云鸿说，也没有再找，见了几个，比一比，还是何晓琳最好。大家说，再搬在一起算了，我们大家给你们当搬家公司。彭云鸿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音说，我哪敢先想，只求何晓琳宽容吧。何晓琳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眼圈红了，大家一看，顿时欢呼起来。

四、发现一颗黄金的星

酒足饭饱时间，杨永明喊大家注意了，注意了，秦太宝要给大家讲几句话。讲活这事情，原来杨永明安排有同学自由讲活动内容。我说，同学聚会就不要搞这一套了，机关工作多少年，讲话听烦了，什么领导重视、组织落实、典型引路、措施有力等等。领导们爱讲话，一讲起来自己感觉都很好，总以为自己高明，其实听的人实际不厌其烦。同学聚会，瞎侃胡聊最好，杨永明说也就是，也就是。

听到秦太宝想要讲一讲话，大家下面发出哧哧的笑声。因为秦太宝在班里属于有思想、爱发言的学生，老师评语中就有“勤于思考、发言积极”这个优点。秦太宝说，今天同学聚会，大家情深深、雨濛濛的。我却没有一点兴致，没有一丝心情，看到咱们还很多同学经济还没有翻身，日子过得很不乐观。同学们，这就会影响我们国家在预定时间内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伟大战略目标。但是，这个问题现在已经相对不重要了。同学们，你们知道我们国家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吗？大家面面相觑。几个同学试探问，征收房地产税？反腐败？收回钓鱼岛？秦太宝笑道，大家猜不到的，告诉你们吧，我们国家已经在宇宙中发现了一颗的黄金的星星，这颗星比地球还大几倍，完全是由黄金构成的，多么令人振奋啊。这个发现是我们国家独立自主完成的，据说只有美国知道了一些情况，他们非常着急，但是他们不知道这颗星的准确位置，就千方百计跟踪我们的飞船，而我们的飞船全是隐形的。再具体的情况我就不说了，可以设想，我们将成为最强大的国家、我们全体人民将最最富有。杨永明靠近我问，你在省里知道这些事情吗？我盯着他说，就我这个级别就是在中央也不能让我知道啊。同学们纷纷议论，这么多黄金运回来往哪地方放啊？

秦太宝这番话让我暗自叹息，人们想这是不是秦太宝玩幽默呢？肯定不会，他没有幽默细胞，他的思维往往和社会不同步，有一套自己的价值系统，有时候突然感觉秦太宝是不是在给我们讲寓言……我们无法知晓。

下午到了歌舞厅，秦太宝看见歌舞厅八、九个女孩子在大厅的沙发上歪着靠着等着上客，一个个红唇蓝眼皮，他张口就说社会风气全坏了，全坏了，孩子们全学坏了，我就不明白，国家让开这个行业就有问题。杨永明一听心里就喊糟糕，这个秦太宝，这个行业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赶紧拉住他说，不要惹麻烦，不要惹麻烦。歌厅的姑娘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乜着眼看他，说多大岁数了，还是个生瓜。秦太宝翻翻白眼，想说又算了，摇摇头，很有点叹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

我因为有些事情，和杨永明打了个招呼，早早退出场。这时天已经傍晚，天际很蓝，满天星辰，明明暗暗，开始闪烁。我想，哪颗是那颗黄金的星呢？